诸大建
参加有关能源、经济与环境方面的政策研讨,竟听到有官员说,某地人均能源消耗刚刚超过OECD(经济合作发展组织)水平,还未超过美国水平,不用太担心。我的反应是,如果超过美国水平就完蛋了,更不要说生态文明建设梦寐以求的绿色跨越和后发优势了。问题的要害是,来自政府发展部门的一些声音,直到今天仍然未想如何实现能源消耗的低增长,倒逼经济增长和城市质量提高,而是说能源高消耗是合理的。
搞可持续发展和绿色经济方面的研究,我一直在计算中国和一些省市的经济增长与环境影响问题。以上海的经济增长与能源消耗、二氧化碳排放为例,按照世界银行和联合国的数据,上海2010年人均GDP超过1万美元,人均能源消耗和二氧化碳也分别超过欧洲的4吨标准煤和10吨二氧化碳,而后者的人均GDP是在2万-3万左右。到2020年,按照经济年增长7%的水平,上海如果没有相应强度的结构调整和末端治理,在人均GDP超过2万美元时,人均能源消耗和二氧化碳排放有可能逼近甚至超过美国的8吨标准煤和20吨二氧化碳水平,远远大于纽约、伦敦、东京、巴黎等城市。这是以经济增长为自变量、能源消耗和环境治理为因变量的褐色增长模式。
如果我们要达到资源节约、环境友好,建成宜业、宜居伟大城市的目标,就需要改变城市发展战略,从环境为了增长,转移到增长适应环境的路上来。这意味着,采取回溯性的规划模式,设定好2020年能源消耗和污染排放的“天花板”。例如能源消耗的年增长不超过3%-4%,努力在10年内用增加不到一半的能耗,换来增加一倍以上的经济增长,大力进行经济创新和城市转型。这是生态文明要求的以资源消耗和环境污染为自变量、经济增长为因变量的绿色发展模式。
两种发展情景提出了一个尖锐的治理挑战。在面向生态文明的政府治理结构上,到底应该先听谁的?像以往先听经济增长部门的,资源环境部门服从于经济增长规模扩展的需要,做一些末端清扫性工作?还是转向先听资源环境部门的声音,由此倒逼经济发展部门在资源环境生态的红线内,确定经济增长的可能规模和速度,提高资源使用的效率或生产率,按要求大幅度加强结构调整?显然,我们今天越来越需要靠收紧土地根、能源根、污染根等稀缺自然资本限制因素,来促进发展模式转型。
我理解,这是中央在成立深化改革领导小组时,把经济建设与生态文明建设放在一个专题小组的理由,目的是真正把生态文明融入经济建设主战场,从根本上改变中国发展不可持续的局面。我也理解,总理在两会结束的记者招待会上,为什么说向污染宣战,不是要向老天宣战,而是要向我们现有的生产方式和生活方式宣战。
要强调的是,上海与许多全球城市相比,当前主要挑战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增长规模问题,而是非经济的环保、创新、政府合作治理等问题。许多人把上海仍然归为发展中城市,这种说法常常放松了发展转型、改革深化的紧迫性。按照国际上的划分,上海超过人均1万美元以后,就已经迈入了经济发达城市门槛,城市发展战略和思维就应该致力于缩小非经济与经济增长之间、城市硬实力与软实力之间的巨大落差了。(作者为同济大学可持续发展与管理研究所所长、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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