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 鑫
观念的力量是非常强大的,不断更新观念才能促进经济与社会的持续发展。比如对待消费,如今四五十岁以上的那辈人,因为经历过刻骨铭心的物质极度匮乏的生活,养成了舍不得花钱的习惯,总觉得多存点钱可为将来子女读书、买房、看病提供保障。现在看来,这种观念不仅于己不利,由此导致的高储蓄率也有悖于国家扩大内需、调整经济结构、促进经济转型与发展等要求。
国民储蓄是政府、企业和居民持有的银行存款、现金、保险和其他理财产品等金融资产之和,它来源于收入减去消费支出后的余额。在可支配收入确定的前提下,消费支出越少,可储蓄的就越多。中国国民储蓄率高,不仅表现在政府和企业储蓄意愿强,也表现为居民喜好存钱的习惯,这在世界各民族中是很突出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IMF)公布的数据显示,中国的国民储蓄率从20世纪70年代至今一直居世界前列,到2005年更达到51%,高于全球平均储蓄率19.7%一倍多。尽管这些年来经济高速发展,国民生活水平大大提升,但居民储蓄意愿始终不见减弱。查央行2011年初公布的调查数据,城镇居民倾向于储蓄的高达85.8%,倾向于更多消费的比例则创下1999年以来的新低:14.2%。另据去年5月公布的《中国家庭金融调查报告》,在居民家庭金融资产中,银行存款和现金占比达到75.68 %。美国、澳大利亚、丹麦等西方发达国家的储蓄率都非常低,没有超过6%的,有的甚至还是负储蓄率;日本的储蓄率也经历了由高到低,现已降至2%。
很多人储蓄的目的是为了应对未来不时之需,比如用来解决失业、医疗等方面的问题。不过需要澄清的是,存钱不一定能应对未来不时之需,因为物价上涨带来的损失,远远要大于存钱获得的利息收入。我国银行存款年利率一般在3%至5%左右,最高曾超过10%,但赶不上物价涨幅。而随着经济的发展和国民收入的提高,通胀难以避免。20多年前,存款或年收入达到一万元就算相当富裕了,如今万元户则成了贫困的代名词。相比10多年前,绝大多数商品的价格现在都上涨了10多倍。当时10多万元在大城市可以买一套住房,但如果将这些钱存到今天,加上利息大概也就只够买一间卫生间了。考虑到将来孩子读书可以申请助学贷款,看病可以参加保险等因素,存钱的机会成本是很大的。
设法多存钱,其实是长年穷困生活形成的一种心态。“穷人把钱存银行,富人拿钱去消费”,说的就是会花钱的人才有能力赚更多的钱。因为把钱花在教育上可以提高人力资本的价值;把钱花在健康上可提高身体素质,能尽可能地远离医院;把钱花在买房和投资上可以保值增值,提高生活质量;把钱花在旅游上可增长见识,丰富生活内容更新观念等等。
在我国工业化初期,较高的储蓄率无疑为政府的高投资率提供了保障,从而发挥了促进经济持续增长的作用。但在经济转型阶段,尤其是在当前面临国际金融危机和调整经济结构双重挑战的背景下,高储蓄率导致国内消费动力不足,从而不能消化产能,促进产业升级,保障企业利润的实现,不能不说,已成了经济转型与发展的掣肘。
应该承认,老百姓“被储蓄”,政府是有责任的。一方面,政府和企业的储蓄意愿也很强,从而拉高了国民储蓄率;另一方面,在政府财政收入不断增长、超收的背景下,民生投入则大大不足,由此加大了老百姓在教育、住房、医疗、养老等方面的压力。此外,不合理的分配制度拉大了居民收入的差距,制约了中低收入者的消费能力;投资渠道的严重匮乏,使得老百姓明知会缩水也只能将钱存入银行。
观念的形成是一个长期的过程,由此决定了观念更新的艰巨性。降低储蓄率,逐步实现从“全民储蓄”向“消费社会”的转变,不仅要求国民尽快改变原有的理财习惯,各级政府更应加快更新观念,努力创造“消费社会”所应有的最基本的制度保障和消费环境。比如,各级政府应加大对教育、住房、医疗等民生和其他公共产品的投入,解除老百姓的后顾之忧;优化消费金融环境,提高信贷消费的便利性和消费意愿,拓宽投资渠道;调整国民收入分配格局,全力改革收入分配制度,着力提高劳动者的收入水平和消费能力。有学者提出,我国消费金融太不发达,在当前情形下,国人可能要攒二三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才能买得起一套房子,如果消费金融高度发达,就能用信贷的方式来完成住房消费,这也可以大大降低储蓄率。
储蓄跟文化传统大有关系,国人有节俭的习惯,而这也确是一种值得珍视的美德。所以,我国要降低储蓄率,不能以西方国家为参照标准,而要设法在适度调整中找寻到适合我国国情的标准,以全面优化总需求结构。为此,政府需要在完善社会保障体系,包括医疗、失业救济等一系列的保障上下更大的功夫,以最大限度降低国人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性。笔者以为,这或许是经济结构调整中一项更为重大的任务。
(作者系同济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