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班显然能培养作家,但到底能培养出怎样的作家,还要考察写作课程是否能更加优化、任课教师能否更有效激发学生创造力,还要看学生的个人潜质和机遇。
■叶开
“学校能不能培养作家”本是一个伪问题,但随着北京师范大学“时隔25年再设作家班”的新闻传播开来,这个问题又引发了热烈的争议。问题争论者各执一端,彼此陈词,好不热闹。
以笔者之鄙见,这些争议都没意义。写作班显然能培养作家,但到底能培养出怎样的作家,读过作家班能不能都成为好作家,却可以讨论加研究。这除了要考察写作教育课程是不是能更加优化、任课教师能不能更有效激发学生的创造力之外,还要看学生的个人潜质,甚至还要看个人今后的命运。
以为作家是天才而不能培养,这就把写作这门技术活神秘化了。另一种观点认为只有社会才能培养作家,则如北师大张清华教授担忧的那样把作家跟写手混同了。这其实是粗鄙化社会对文学艺术的再粗鄙化。今天社会处在一个复杂的酱缸世界中,而“类自发式”网络写作,在一定程度上模糊了不同写作的界限,人们对语言、对结构、对叙述都缺乏更高的追求,而沉溺于感官刺激和俗艳故事中,从而失去对高级艺术和精美事物的美好愿望和人生追求。
写作是有技巧的,表达是有高下的,文学作品的创作过程是有规律可循的。
一个写作者可以靠自己持续热忱的阅读、学习和写作,而变成一名杰出作家,但在写作生涯中,他已在“类作家班”环境中生活着了。这包括他的阅读、他的感悟,他与写作朋友的交流,他向前辈杰出作家的讨教,他汲取优秀文学编辑意见后反复修改作品等各种写作修炼。一所高校如能把这些修炼过程打包提供给学生,会让有潜质的写作者少走弯路,更快地走出自己的局限,而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走得更远。
一名初学者刚开始写作时,能在一些场合上见到莫言、格非、李洱、严歌苓这些杰出的作家,欧阳江河这样的优秀诗人,李敬泽、邱华栋这样兼有评论家、小说家身份的杰出编辑,得到他们三言两语的指点,就已是幸运儿了。而进入北师大写作班读书,有机会常向这些老师求教,谈论文学、社会、政治、人生,即便是一块榆木疙瘩,也可能被雕刻成红木家具了,成为一名作家岂非易如反掌?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要成长为杰出作家,却要靠自我修炼,再加上良好的机遇。孙悟空虽是一名天才学生,但如果菩提老祖不在他脑壳上敲三下,他也学不会七十二变和筋斗云。
不过从技术角度来看,写作不纯是规范式的,它更像是一门手艺活——像作坊主和学徒的手把手传递,像老中医和助手这种一味一味的药去看去摸,去看它的原产地、生长期,这些都是细密的东西,是细节。语言的判断也是这样的。有机会跟莫言、格非这些老师一起“混”,你就有机会学习他们对语言的判断、对事物的判断、对情感的判断、对文学表达趣向的判断、对节奏感的判断、对哲理思考的判断。一名杰出作家和学者对语言的表达、选择和甄别,会对初学者有极大的影响。例如就学生的具体作品做具体分析,对语言表达的仔细推敲,这些都像手工艺活一样,有很细腻的纹理,很直接的触感。
文学是很细腻的,不是高屋建瓴的东西,写作是非常需要“泡”在一起的。你都能跟莫言老师、格非老师、李敬泽老师天天泡在一起了,再不成材,就要“日三省乎己”啦。再不,就要去调查大学里负责具体招生的老师,是不是真做到了不拘一格选人才。
笔者唯一担忧的是,如今大学的僵化条规,可能会阻碍他们更有效地录取考生,而导致很多有特殊写作才能的学生被政治课、外语课成绩拦在门外。
25年前北师大“作家班”录取的多是成名作家。他们进作家班除了学习之外,更多地是为了获得某个证书,以解决一些具体的生活及生存问题。这跟目前大学的招生制度有很大的不同。
(作者系《收获》杂志编辑部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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