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济大学朝鲜半岛研究室主任　崔志鹰
　　朝鲜高官代表团月初旋风式访问韩国，并商定重开朝韩高级别和谈。然而，在一片和谐的对话氛围中，朝韩又突然发生海上炮击和陆上枪击事件。本期“论坛”特请专家解读最近朝鲜半岛扑朔迷离的局势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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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鲜高官突访韩国
　　谋求对话吸引关注
　　问：朝鲜4日派高官组团突访韩国参加亚运会闭幕式，双方会谈后决定11月重开高级别和谈。为什么朝鲜忽然有此动作？
　　答：去年朝鲜不顾国际社会劝阻，强行进行第三次核试验，国际社会加大对朝鲜制裁，朝鲜在外交上显得比较孤立。今年以来，朝鲜在外交上开始活跃，先是与日本关系有了松动，朝日围绕“绑架问题”进行了几次对话。然后朝鲜外长先后访问东南亚、中东、北非和欧洲诸国，与俄罗斯的关系也在修复。然而，朝鲜这一系列外交出击并没有得到多少实际经济利益。朝鲜国内正致力于经济建设、改善民生，以巩固政权，因而急需资金和外来援助。
　　在对美关系方面，尽管朝鲜多次表示愿与美国对话，以改善朝美关系，但是由于美国奥巴马政府近年来实施“战略忍耐政策”，对朝鲜不理不睬，导致朝美关系至今无法突破。所谓“战略忍耐政策”，即美国要求朝鲜在放弃核武器开发方面必须要有实际行动，否则美国不愿与朝鲜对话和改善关系。
　　朝鲜在与美国对话无望的情况下，只有寻求与韩国打开对话大门。朝鲜可能希望通过朝韩对话来吸引美国关注，并推动朝美对话重启。同时，朝鲜也想通过朝韩对话来获取一些实际利益。朝韩高层会谈后，韩国很快减免了朝鲜运动员在仁川亚运会期间近8亿韩元的开销费用。倘若朝韩对话势头能够持续，朝鲜从韩国得到的经济利益会更多。
　　朝鲜高官组团突访韩国，至少达到了三个目的：一、显示朝鲜有恢复对话的诚意。二、显示朝鲜政局稳定。如果政局不稳，以“二号人物”黄炳誓为首的诸多高官不可能出国访问。三、再次吸引关注。朝鲜是个小国和穷国，外交资源十分有限，倘若不出几手“奇招”，一般不太会受国际社会关注。在朝韩关系陷入僵局的情况下，朝鲜突派高官访韩并达成对话协议，这一闪电式外交“奇招”果然极大地吸引了世人的眼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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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谈又打看似矛盾
　　实为软硬两手较量
　　问：朝韩高官会谈刚刚结束，7日在海上就互相炮击，10日又发生朝鲜枪击反朝传单事件。如何解释这种又谈又打的矛盾表现？
　　答：朝韩积怨甚久，不仅有意识形态价值观的分歧，还有海域边界之争。尽管双方为改善关系进行了多次高官会谈和首脑会晤，但成效甚微，长期积累的互不信任、猜疑和隔阂难以在短时期内完全消除。朝鲜担心韩国会加紧对朝鲜渗透，影响朝鲜体制稳定。韩国担心给朝鲜经济援助过多，朝鲜可能拿着韩国的资金发展核武器。双方始终保持戒心和高度警惕，彼此都走一步看一步，生怕掉入对方的陷阱。
　　“会谈”和“交火”看似矛盾，实际是双方运用“软”“硬”两手激烈较量的表现，在外交场合可以握手言和，在军事安全战线依然是针锋相对。可以说，今后朝韩这种缓和中仍有紧张因素、紧张中也夹带缓和气氛，又谈又打、打打停停，打为了配合谈的局面有可能成为一种常态。
　　当然，这种打仅限于小打，因为双方都很清楚大打的惨烈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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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开解释人权状况
　　执政风格出现变化
　　问：除“亚运外交”外，朝鲜7日又罕见地展开“人权外交”，在联合国公开解释本国人权状况。如何解读朝鲜这一举措？
　　答：人权问题历来是西方社会揪住朝鲜的一个棘手问题。从2005年开始，联合国每年都在联合国大会上通过朝鲜人权决议案，使朝鲜感到巨大压力。今年2月，联合国朝鲜人权调查委员会发布《朝鲜人权报告》指出：“朝鲜有组织、大范围地侵犯人权并绑架外国人。”
　　朝鲜是个发展中国家，各方面面临的困难相当多。应当说，这几年朝鲜各方面的变化还很大，根据本国情况走自身发展道路，取得了一定成绩，经济有了发展，粮食有了较好收成，人民生活有了一定改善。
　　朝鲜领导人金正恩执政后，执政风格也展现出一些新气象，比如公开化、透明度较以前有了很大提高。前些日子，朝鲜首都平壤有座楼房倒塌，朝鲜在媒体上公开报道，并惩治了渎职官员。最近，朝鲜又罕见地展开“人权外交”，在联合国大会上公开解释本国人权状况，被国际社会评价为“迈出了正确一步”。这些都是朝鲜进步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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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重新关注朝鲜
　　“战略忍耐”尚难松动
　　问：朝鲜高官组团访韩后，美国也派高官访韩。美国目的何在？
　　答：美国助理国务卿和助理国防部长访问韩国，是按原定计划与韩国举行2+2（外长+防长）会议，就韩美同盟关系中的战时指挥权移交问题、反导系统部署等问题进行磋商。恰逢朝鲜高官组团访韩一事曝光，朝韩关系自然也成为美韩商谈的热门话题。美国急于了解朝韩高层会谈的内幕，以便提供对朝政策的参考。
　　奥巴马政府上台后，对朝鲜实施“战略忍耐政策”，实际上是将朝鲜扔在一边，冷落朝鲜。因为美国也知道多年未决的朝鲜核问题在短时期内难以解决，而当今美国最主要关心的是伊拉克问题和乌克兰问题，考虑的是如何反恐以及如何与俄罗斯周旋问题，朝鲜在美国外交战略中已不成为重点。这次朝鲜高官突然访韩，一下子又吸引了美国的关注。美国需要评估朝韩高层会谈的成果以及未来走向，以确定美国所要扮演的角色。
　　一般来说，美国支持朝韩改善关系以维护朝鲜半岛稳定。但美国将提醒朝韩双方，不能忽视美国在朝鲜半岛事务中的存在。美国将继续强调朝核问题，继续要求韩国对朝政策与美国对朝政策保持一致。在朝核问题没有出现明显转机的情况下，美国的“战略忍耐政策”难以松动。因此，未来朝韩关系能否改善，在很大程度上将受到朝美关系进展的制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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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韩双方各有诉求
　　对话前景仍难确定
　　问：朝韩关系能否最终缓和？对地区格局有何影响？
　　答：从韩国方面看，韩国总统朴槿惠上台之初就表示要致力于朝韩关系改善，要通过对话、交流来建立双方的信赖关系。然而，朴槿惠执政期已过半，在推进朝韩关系方面并无多大建树，朝鲜高官组团访韩正好为急于打破僵局的朴槿惠政府提供了契机。韩国不仅希望11月朝韩第二次高级别和谈如期举行，而且希望今后能定期举行，希望对话取得实际成果，尤其在重启朝韩离散家属会面问题上取得突破。
　　从朝鲜方面看，朝鲜可能将要求韩国解除“5·24”制裁措施作为主要议题。2010年3月26日，韩国“天安”号警戒舰在西部海域爆炸沉没，104名官兵仅58人生还。韩国认定“天安”号遭朝鲜潜水艇鱼雷攻击，但朝鲜坚决否认。同年5月24日，韩国宣布对朝鲜采取制裁措施，限制韩国资本到朝鲜投资、限制韩国人员与朝鲜交流。韩国要解除“5·24”措施在国内阻力很大，尤其是韩国保守势力提出，“天安”号事件使韩国死了很多人，朝鲜如不道歉就不能解除制裁。
　　朝韩双方在对话议题上的分歧以及达成协议的难度，都使未来的朝韩高级别和谈充满不确定。值得注意的是，在朝韩关系上，朝鲜往往能掌握主动权，韩国则相对被动。韩国多次提议与朝鲜会晤，都被朝鲜拒绝。而这次朝鲜想谈了，3日通知韩国，4日高官团就飞来。在对话议题上，朝鲜也显得主动。尽管韩国非常希望朝鲜放弃核武器，但4日朝韩高层会谈只字未提朝核问题，11月高级别和谈能否列入朝核问题也是疑问。朝鲜高官组团访韩一方面显示朝鲜重启对话的诚意，一方面也是将“球”踢给韩国，如果未来对话不顺利，朝鲜完全可将责任推给韩国。
　　因此，朝韩关系能否真正改善取决于两点：一、朝鲜希望重启对话的对外政策调整能否持续？这究竟是朝鲜长期的战略考虑还是短期的权宜之计？二、朝核问题的解决能否出现转机？如果有转机，六方会谈很可能重启，朝鲜与韩美等国关系将实现正常化，朝鲜半岛局势将迎来新局面。反之，朝韩关系和朝鲜半岛局势仍将处于时而缓和、时而紧张、徘徊不前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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