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泽刚专栏

　　新年之初，沸沸扬扬的“张艺谋超生案”以张艺谋被罚748万元超生款而告一段落。张艺谋超生一事依制度与规则来解决无疑是积极的。然而，回顾此次事件的过程，张艺谋的言行很值得剖析，说其有勇无谋亦不为过。
　　首先，自2013年4月份媒体报道张艺谋超生事件以来，张艺谋一直保持沉默。尽管媒体穷追不舍，张艺谋始终岿然不动。直到2013年12月1日，张艺谋工作室首次发表公开信称，张艺谋与妻子陈某的确育有两子一女，愿接受调查和处罚。但张艺谋并没有就半年多来为何不理这个茬作任何解释。
　　按照正常理解，要么是张大导演拍大片太忙，无暇顾及此等小事，要不就是其根本不把社会的关注放在眼里。诚然，在一定意义上，张艺谋愿意生多少孩子，那是他的自由，他无需为自己生了多少孩子向社会道歉，但作为国民的他，摆出一副“不理又咋样”的态势，这就很不明智了。
　　其次，去年12月4日，张艺谋通过微博发声，对于公众提出为何超生不移民的提问，表示他“是一个中国人，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也是中国人，而且无怨无悔。”言下之意，张导具有爱国情结。不过，张艺谋这种“超生不移民是爱国”的逻辑明显说不过去。其道歉中频现“别有用心”、“非法手段”等字眼，一副理直气壮的腔调，亦显出其高人一等的姿态。
　　面对记者的采访，张艺谋还表示：自己常常反省，作为一个电影导演，辛辛苦苦用作品在社会上为自己建立了这种信誉和建立了影响，这过程是很艰难的，要有很多很多的好作品留给大家，大家才认可，自己辛辛苦苦才建立起了这种信任和期待。张导此言，又是在显摆自己的作品和信誉。
　　打完爱国牌，再打父母牌，打完父母牌，再打功劳牌，可以说，张艺谋在超生问题上使用一招又一招，可惜都不算高明。
　　不过，对于张艺谋的超生问题，近日阿里巴巴集团董事局主席马云提出了新的观点。马云称，一个著名的导演、艺术家，曾经为这个国家的电影和文化作出重要贡献的人，因为多生了几个孩子而被口诛笔伐，我感到愧对那三个孩子。张艺谋也是个普通的父亲，为了三个无辜的孩子，请不要让一个父亲失去尊严。大概马云也是持“精英多生论”的吧。在这里，马云除了以“功劳论”支持张艺谋外，还抛出“孩子无辜”与“父亲的尊严”这样的话，听起来冠冕堂皇，稍加分析，却甚为偏颇。
　　先说他人质疑、批评，与孩子“无辜”有何干系？要说有干系，无非是有关孩子的户口和家庭财富的多和少。说到这一点，别忘了当年中国青年政治学院法律系副教授杨支柱因超生被解聘一事，杨支柱因拒缴社会抚养费，没了工作，第二个孩子没有户口，因为没有独生子女证，大孩子无法报名上公立学校。还有，仅去年12月，河北邱县村民艾广栋交不起“糊涂”的超生费，在村支书家喝农药身亡；北京一未婚妈妈因交不起33万元的罚款为儿子办户口而把公安局告上法庭。与这些事件相比，张艺谋的三个孩子都上了户口，而且有关部门还说是“特事特办”。至于罚款，对于张艺谋而言，恐怕也不是问题。所以，真正“无辜”的不该是张艺谋的孩子们，因此，恐怕是马云先生想偏了。
　　再说父亲的尊严问题。尊严是相对于人格和名誉而言，张艺谋被罚款，他并未被人侮辱或遭人诽谤。父亲的尊严和民众批评张艺谋超生完全是两个层面的问题。马云对张艺谋的同情大约是名人和富人的惺惺相惜而已。当然，张艺谋的名誉或许因此受到一定损失，但这不能怪罪他人对名人较为苛刻一些的批评，而是其自己选择和态度造成的。
　　身为知名人士，张艺谋和马云们应该随着时代的进步，在积累名气和财富的同时，还要增强平等意识和法律思维。民众有理由期待，他们的“境界”比普通的明星富豪更高；他们的一言一行更能体现出远高于一般百姓的社会担当。(作者系同济大学法学院教授，刑事法研究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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